傅志遠/奮力一搏 與生命共舞
十幾年前,我剛升任主治醫師的某個值班日,急診送來一位胸口插著一把刀,已經沒有生命徵象的「死人」。
初步診視病患,我認為已經回天乏術,所以決定照醫療常規進行心肺復甦術,若是三十分鐘沒有反應,則宣告病患死亡。我相信,以如此怵目驚心的場景與急救完全無效的嚴重程度,不會有人責難醫師。
當時我的主管經過急診,看到我的處置沒有多說什麼,但默默地戴上手套,就在急診直接把胸口劃開,一隻手捏住心臟被刺穿的破洞,另一手拿著針線縫合。一時間我看傻了眼,只得趕緊戴上手套幫忙,我們師徒兩個就在急診完成「緊急開胸」與「心臟縫合」手術,心臟很神奇地在我面前重新跳動。
永遠忘不掉那一刻,在急診把病人救回來後,我推著病人到手術室,繼續後續治療,我盯著那顆原本被我放棄、以為沒有希望的心臟,一下一下地跳動著。
「隔著手套,我幾乎可以直接觸摸到生命的源頭。心臟在我眼前奮力跳動,似乎在告訴我不要放棄它。」十年前我出版了第一本書《拚命》,封面就是這句話,向這個難忘的場景致敬,多年來我也一直用這件事提醒自己擔任外傷醫師的使命。
這天傍晚,轉診來了一位腹內出血病患,據說在前一家醫院已心跳停止,急救過好幾次才勉強有生命徵象,趕緊轉送至醫學中心進行止血手術。進急診室不到五分鐘,心電圖又呈一直線。第一時間壓胸急救,施打強心針。
「心臟已經停了,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嗎?」住院醫師問我。
「一進急診室就沒有生命徵象,如果救不回來,也不會是醫師的責任吧!」另一位住院醫師自言自語。傷得這麼嚴重,應該不會有家屬責難醫療過程。
「讓病人側躺,我要開胸!」我下達了這個指令。
「開胸?」住院醫師有點疑惑,不確定我要做什麼。
「這是唯一的機會,拚一拚吧!我們要幫他撐到手術室。」病人最終需要的是開腹止血,但在此之前,他必需活著,死人是沒辦法接受手術的。
我們幾個在急診急救室進行緊急開胸,下一步是把手伸進胸腔,直接夾住主動脈,這是控制腹部出血的最後焦土戰,接下來剪開心包膜,直接用手按壓心臟。
心臟是扁的,因為血已流乾。
心臟不會跳,必需靠我用手一下一下地擠,心電圖仍是一直線。
突地,心臟動了一下,而且是有力地扭動。
「有了!有了!」我和同事歡呼,心臟在我們面前恢復搏動,那種你捏一下、心臟回跳一下的感覺,如同與一個新生命共舞。
手術室那邊已經待命,隨時可以開腹止血。心臟雖然恢復跳動,但還需要我們幫他加把勁,於是我們一下一下地捏著心臟搭電梯,把病人護送進手術室。
最終病人活著進到手術室,接受後續的治療,或許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或許終究難免一死,不過外傷醫療的第一仗,我們守住了。急診開胸、主動脈阻斷與開胸心臟按摩,這三個屬於外傷醫師的終極武器發揮效用,這在我多年的外傷醫療生涯中,也是相當少有的經驗。
入行第一天,我就知道必須拚命,拚自己的命去替病患拚命。
十多年後,我繼續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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