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醫師的浪漫與瘋狂

聯合報 文/摘自《每個器官都在訴說愛》
小腦解剖學 圖/出版社提供

外科,其實是很浪漫的。需要抱著無可救藥的浪漫情懷,才能毫不在意現在是清晨還是深夜,也不在乎在刀檯上站了十多個小時,只關心能不能將躺在眼前——也許是病入膏肓,抑或是瀕臨死亡——的病人,從流向黃泉的三途川裡給搶救上岸。這一刻,對病患來說,外科醫師的雙手,是將他們繫留於人間唯一的繩索,也是還能看見翌日朝陽的唯一理由。

在無影燈聚焦的戰場上,將深陷死亡流沙的病人,一點一滴拉回陽間。

病人們出於各種不同病因或急症而被送到醫院動刀:顱內動脈瘤爆裂導致蜘蛛膜下腔出血、車禍造成大範圍硬腦膜下出血、撞擊創傷造成脾臟肝臟破裂而大量內出血、腸胃道穿孔破裂合併糞膿外溢、急性闌尾炎伴隨廣泛性腹膜炎、侵門踏戶恣意生長的惡性腫瘤、大範圍急性腸壞死……唯一相同的是,病人躺在刀檯上的這數小時內,外科醫師將是生命唯一的守護者,奮力對抗來自另一個世界、伸展雙臂緊勒住病患不放的死神。

在無影燈聚焦的戰場上,靠著以血汗磨練出的手指,揮舞著各式各樣的器械裝置,藉著每一刀組織切割、每一次電燒止血、每一條針線縫合,將深陷死亡流沙的病人,一點一滴拉回陽間。

外科,也是很瘋狂的。若沒有足夠瘋狂的熱血執著,誰會願意一接到其他醫院有遺愛的器官捐贈通知,不論是否在外縣市,都得在當天晚上十點前抵達該院,還要馬上進行器官摘除手術,直到夜半?並在短短數小時後,再回到院內進行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器官移植作業,完成橫跨夜晚與白天的馬拉松手術?

縱使損傷嚴重,仍努力從血肉模糊的殘肢斷面中,盡力將斷肢縫合起來。

若是沒有幾近瘋狂的完美偏執,誰會願意在深夜,為了一名斷指的七歲孩童,抱著「現在只有我能救他」的決心,徹夜未眠地睜大極度疲倦的雙眼、倚著高倍率手術顯微鏡、操作尖端比針尖還小的超顯微手術鑷子,只為了讓他的未來仍能擁有一隻完整且功能健全的手?縱使損傷嚴重,成功機率微乎其微,仍努力從血肉模糊的殘肢斷面中,分離出極其微小的神經、韌帶、血管,再用比頭髮還細的縫線,從午夜到清晨,盡力將斷肢縫合起來。

然後,隔天清晨,隨便灌了杯濃縮咖啡後,也不管自己已經在刀房泡了將近二十四個小時都沒闔眼,仍繼續打起精神,面對全新一天的臨床工作。

若是沒有充滿瘋狂的捨我其誰,誰會願意犧牲晚上在家中陪伴家人的時間,以及被窩裡舒服的睡眠,為了搶救升主動脈血管剝離的垂死病人,火速衝到醫院開急刀?在十萬火急的狀態下鋸開胸骨、打開胸腔、直到看見生命的源頭,接著花上好幾個小時,以上萬個小時鍛鍊出的熟練手指,切下損壞的大動脈、置換人工血管,精準地沿著血管壁運針,將新舊血管完美地吻合並縫起,讓病人的生命得以隨著再次灌流於身體各處的血液,繼續延展。

外科,是既浪漫又瘋狂的存在,而能乘載這些既強烈又溫柔情懷的人,就是站在鬼門關最前線、靠自己雙手來貫徹救人信念的外科醫師。

小腦解剖學

小腦(cerebellum)是位於大腦後下方的獨立腦區,雖然它的個頭小,約只有一顆網球大,但功能卻一點也不微小,對人體動作訊號的整合,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小腦蒐集從脊髓和其他腦區發出的訊號,透過兩億根神經纖維纜線,如電信公司的中央集線庫房般,接收來自每一寸軀體的生理電訊號;接著,再依照訊號種類,分接至四百億個小腦顆粒細胞(cerebellum granule cell),好針對四肢軀幹的運動及移動進行微調和整合,讓人類得以擁有平衡能力、能做出精細動作,並透過姿勢動作學習,讓動作能力產生持久的改變。

也因此,在臨床上,小腦受損的病人,往往會產生動作失調的症狀,比如步伐會像醉漢般不協調、難以維持肢體的平衡,或是因距離判斷失常(dysmetria),導致難以拿取放在面前的杯子或餐具。

過去的我,曾在感情路上發生嚴重事故,以致受損的腦區至今仍未恢復活性,這讓身處迷茫愛戀中的我,常對眼前的感情產生嚴重的辨距不良,拿捏不好適當的距離。而妳,就像我的小腦,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失眠夜裡,整合我對妳每秒四百億次盤根錯節的思念,讓踏著略顯不協調步伐的我,得以被妳那不著痕跡,卻又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叮嚀,以及那不動聲色,卻又溫暖至極的安慰和鼓勵,微調仍顯生澀的愛情平衡感,在朦朧的迷霧中,得以跌跌撞撞地,朝著妳的方向前進。

書名:每個器官都在訴說愛   出版社:究竟 作者:手拉心

醫護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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