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病平台/疫情中的你和我,「救人的醫師」同時也是「令人懼怕的潛在感染者」
【編者按】這星期醫病平台第四度以「新冠肺炎」為主題。長年耕耘於社區醫療的陳錦煌醫師認為台灣疫情控制的成功主要在於境外管制與全民加強衛生習慣,但相對的我們絕大多數人對這種病毒都沒有免疫力,而提出他對解封的憂心與建議;成大公共衛生陳美霞教授針對解封之後的「後防疫時代」台灣會面臨的公共衛生問題,建議政府投入更多的資源及人力於教育民眾,建立全台社區防疫網;由台赴美短期進修的急診醫師分享他所觀察到的不同文化背景對疫情加劇的各種反應,以及回國後親身體驗十四天居家檢疫,身為「救人的醫師」同時又是「令人懼怕的潛在感染者」,寫出發人深省的「疫情中的你和我」。
二月初,是中國武漢疫情升溫,日韓確診人數漸增而台灣開始人心惶惶之時。筆者按照既定計畫,攜家帶眷赴美進修。前往美國的班機上,可以發現不少乘客戴上口罩,外加護目鏡及手套者不在少數。然而抵達美國以後,除了海關詢問武漢旅遊史外,機場沒有發燒篩檢或其他檢疫措施。新聞上反覆播報的是川普認為新冠肺炎只是小感冒,氣候暖和以後會自然消失。筆者此次進修機構位於賓州匹茲堡,在華盛頓以西車程約四小時,那時走在路上沒有任何當地人配戴口罩,不管是在教室、圖書館、百貨公司或超市,戴口罩只會引人側目。筆者的太太曾帶小孩至圖書館時戴上口罩,卻引來一位女士的詢問及奚落(戴口罩沒有用,保持健康就不會被感染)。事實上,在西方人文化裡只有生病的人才戴口罩,當時美國疾病管制中心的建議也是有呼吸道症狀者才需配戴口罩,殊不知戴口罩的污名化間接導致了防疫的困難。
回想起一月底,筆者在醫院急診部值重症急救區兼防疫特別診,當時防疫動線已經規劃完整,有旅遊史以及發燒或上呼吸道症狀的病患會由特別診醫師進行採檢。尤記得筆者當時全副武裝幫好幾位新冠肺炎疑似病患挖取鼻腔檢體,採檢時隔著面罩,我心中忐忑不安,擔心防護是否周全,面對著我則是一雙雙不同的眼神,也許是害怕及恐懼,也有的是焦躁不安,最多的則是困惑,困惑自己為何發燒,從哪裡被傳染?而篩檢結果又會是什麼?還記得那時下班以後,也不知該怎麼回家,隔天發現篩檢的病患確診為武漢肺炎,更是不知何去何從。在醫院,我們義無反顧,但是下班以後我們也是一般人,除了害怕將病毒帶回給家人,有些同事更遭遇社區鄰居的各種歧視,要求他們不要回家,要求他們的小孩不要一起上學。
三月份,匹茲堡的雪停了,全美疫情卻也開始肆虐,政府一聲令下讓非必要商店全部關門,餐廳僅接受外帶。筆者受訓中心亦改為線上授課,連圖書館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家中,想辦法維持進修的步調。然而西方人崇尚自由,即便是居家令也不具強制力,出門運動或是上超市購買生活物資都被允許,唯筆者出門時,不得不注意到西方人對黃種人的目光,有時帶上幾分嫌惡或畏懼。新聞上播報的是川普針對武漢肺炎的起源,與中國隔空喊話辯論的難分難解。其實在全球性的疫情當中,人人都是受害者。
四月中,筆者結束進修計畫,從匹茲堡回舊金山,等待長榮回台灣的班機。當時機票很不好買,幾乎所有非本國籍航空都面臨被調動或取消的命運,就連美國國內線機票也經常延後,想要回家只能分段買好,並且預留足夠的時間轉機。當時美籍空服員仍舊沒戴口罩,僅僅是多了手套。乘客倒是均一色的各有法寶。當筆者抵達舊金山機場,在長榮轉機櫃臺聽到親切的鄉音,那份感動尤在心中。印象最深刻的是,當眾多航空以裁員及減少服務來面對新冠肺炎,長榮航空在乘客極少的情況下,依然維持一定的編制,在登機口以及上機後,甚至能注意到地勤、空服員比旅客還多的情況。機上的空服員除了口罩、手套,亦配上了防護服及護目鏡,防疫十足謹慎。但是在十幾個小時的航程中,不難注意到在對方的眼裡,我們才是一個個可能攜帶病毒的隱形炸彈。
抵台後居家檢疫的十四天,里幹事每天打來關心,連出家門都不行的日子,筆者靠著防疫物資跟網路訂餐度日,終於期滿結束。唯解隔後,因應血荒到捐血站想要捐血,被告知能捐血的安全期間是返國一個月後,那時筆者亦感受到一種出國即染病的隱喻,對比網路上每當指揮中心宣布有海歸者確診便罵聲一片的情景,似乎疫情期間出入境便背負罪名,殊不知海歸者其實各有任務在身,不能一概以出國玩樂視之。
在這場疫情中,筆者經歷過不同的角色,既是穿戴層層防護裝備的醫師,也當過令人害怕畏懼的潛在感染者。有時看著網路新聞對於確診者們的諸多撻伐,其實又有誰真的願意?筆者以為,在這場看不到終點的瘟疫中,不管你我站在何種角色,唯有堅守崗位,正值誠信,才是團結互助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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