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豐偉／天使不想飛

【聯合報╱陳豐偉】

前幾天在報上看到一篇高中女生的獨白，描述她因為考前的焦慮，和MSN上認識的男性網友發生關係，感受到愛與溫暖。此後她學會假借周末跟同學一起念書的名義，搭車到外地跟不同的網友——或許是大學生、研究生或社會人士——約會。

我想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在診間的悲憤父母。他們讀高中的女兒沉迷在談戀愛，若阻止她跟學長交往，就找上校外人士，甚至變本加厲周旋在眾多男士之間。最後父母變得不敢詢問，一觸及敏感問題女兒就咆哮大怒，指責父母不信任她。遇到這種場面，我也只能委婉解釋說，這是個人價值觀的差異，不是疾病，不能用健保來處理。如果想增進親子溝通互動，可轉介家族治療。

這些父母跟我同齡或大5-10歲，屬於「打拚就有希望」的「五年級世代」。經歷台灣經濟起飛階段，或許都有過努力打拚與享受成功的生命歷程。但他們的女兒會面對什麼樣的未來？雖然考得上大學，可能還得念研究所或出國留學，但仍然找不到令父母滿意的工作，或許還要繼續補習考公務員。我有些女性病人一直讓父母照顧到三十歲還在準備考試——儘管她們有能力當背包客自己開車橫越美國。

七年級如此，八年級的小女生，無法認同父母的價值觀，想要尋求即時的溫暖，覺得其他人生意義都不如一個擁抱，也就理直氣壯。

類似的問題有明顯的性別差異：女高中生交往的男同學，父母不會如此悲憤，也不會說「想像不到我兒子竟然這樣」。但女生會背負著父母純淨、乖巧的想像。曾遇過女性個案的父母一路追究到學校，一定要學校懲處她男友——而學校還真的同意了。可想像有些父母把女兒當成從小呵護的掌上明珠，出現一絲斑點就自責、難過，氣憤女兒為何無法符合自己的期待。

曾有病人為女兒交男朋友煩惱——其實女兒已經半工半讀，很難不讓她受到同學、同事影響。最後我告訴她，二十年前我在雄中雄女大露營後就開始交女朋友，妳二十年前呢？她才逐漸釋懷，想起女兒還有許多好處，關係漸漸改善。

現在15-18歲的青少年有多少比例結交男女朋友？在同儕壓力下要高中生壓抑情感並不容易。不放手會衝突，放手又是千萬分不放心、不甘心。這是五年級世代父母的心理煎熬。但該來的總是會來，以開明、接納的心態讓女兒願意把心事告訴你，讓你有機會針對細節給她意見，總比逼迫她必須把父母當壞人欺瞞、隔離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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